梵高用十九世纪的创作语言,表现出二十世纪的普遍焦虑,这是其作品的力量所在,也是他的问题所在。绘画在本质上是高度个人化的,在他的手中就成了危险的媒介。二十世纪画家普遍感受到的灾难感正是始于梵高。
梵高的绘画不仅预见了田园时代的结束,更从构图上预示了快照的到来。作为对生活的艺术定格,这种摄影无论是主题的选择和布局的处理都非常具体,它的阐释和证明都指向自身,没有其他可能性。创作中的梵高将全部热情倾注于画面,对他来说,画外的一切都不存在。这些作品逐渐形成了一首以色彩与线条为节奏的交响曲,而且从深层意义上更加具有疏离感。正是这种强烈的画风令梵高的作品不仅彼此疏离,也游离于整个世界。
梵高-12AWheatfield,withCypresses
这些绘画带给人强烈的身体和视觉感受,并且各有侧重。因此,对梵高来说,将它们完全纳入同一个整体是不可能的——每一幅画都发出慑人的光彩,却互不相干。
每一件作品都是一气呵成,画面上看不到丝毫的逃避和踌躇,也没有中途沉思的痕迹。在梵高看来,每一个对象都是不寻常的。因此,与当时的风景画或室内画一样,事件之间是紧凑的,画面在空间和情绪上是连贯的——对他来说,所有进入画面的都是事件,连天空和窗外的风景也是有着不同脉动的正面描绘。
梵高-《阴晴不定天空下的风景》
从这个意义上说,作品中没有中间地带,自然也就谈不上暂时的歇息。这时,节奏鲜明的幽闭恐惧会猛烈袭来,让观者对作品的表面产生深深的绝望。梵高想让画面上的一切变得真实,所以,连空中的云也凝成了有节奏的物体。至于画面内的运动,他赋予色彩残酷的重量,无情地从画面中清除对象间的任何沟通与联系。这种节奏的物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梵高-10TheOliveTrees
于是,我在抽象画中把这种观念无限放大,让每个对象都有独特的意义——作就观众的体验来说,我并不认为梵高的大型画展会比他的某个单件作品更像交响乐。事实的确如此,并且画面的节奏和颜色的选择(尤其是*色)会让任何空间震颤,充满爱与生命,以及生命之爱的节奏。然而,这些作品也给了观众另一种感受,它们像是在进行一场视觉的探险——一项在某种意义上与他者无关的活动。画面中弥漫着强烈的幽闭恐惧和漠然,告诉我们这些作品会毫不留情地清除所有作者介入的痕迹,令他精疲力竭,最终不得不让作品各自保持独立。
梵高-SowerwithSettingSun
当代的快照摄影同样是相互隔离,彼此独立的。可以说,梵高在绘画中表现的疏离感正开始进入当时的文化视野。有人认为这会让画面模糊不清,但梵高对这一风格的理解是深刻的,他也深陷于此。一种本能的自我牺牲式的爱,让他的人生成为悲剧,但也正是这种爱,让他创造出撼人心灵的绘画(这点不同于现代摄影艺术)。
梵高-4Self-PortraitwithDarkFeltHatattheEasel
梵高用十九世纪的创作语言,表现出二十世纪的普遍焦虑,这是其作品的力量所在,也是他的问题所在。绘画在本质上是高度个人化的,在他的手中就成了危险的媒介。二十世纪画家普遍感受到的灾难感正是始于梵高。在此时,摄影进入了一个恰当的历史文化语境,成为一门艺术,让人与其在世界的活动拉开了的距离。
(本文节选自《肖恩·斯库利:抵抗与坚持》肖恩·斯库利谈三位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