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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常识 » 常识 » 张悦然社会在恭维宠溺年轻人,同时把他们
TUhjnbcbe - 2021/4/15 16:05:00

她年少成名,与郭敬明、韩寒共同成为80后作家的代表。

从到年,她一共出版了七部作品。

然而在这群人最热闹的时期,她突然不再出版新书了。

她说如果一直维持这个速度,可能就把自己给写废了。

“必须把自己从这条路上卸下来。”

《鲤》书系

在这期间,她创办了文学杂志《鲤》。

也去大学教书,给本科生讲文学。

直到年,新小说《茧》出版。

她为此写了七年,一直在写,但常常卡住,不断地推倒重来。

“一直在写的概念是,每天都会打开,每天都会看一看,但经常没有什么进展……”

她叫张悦然,她回忆自己,“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不想和别人一样。特别害怕被集体淹没。特别想要跳起来,被大家看到。”

生活中的张悦然

高中毕业后她去新加坡读计算机,过得非常痛苦,反而成就了创作的高峰期。

“越痛苦越压制,然后就越容易表达。”

从新加坡回来后,她便定居北京。她很喜欢北京,因为很大。“开阔里面有一种无情,没办法了解全貌,所以也很难厌倦。”

写完《茧》之后,她形容自己像过了一个坎。

“写作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

今年,她又出版了新书《我循着火光而来》,将过去十年中的短篇小说结集。

《茧》

《我循着火光而来》

Lens和她聊了聊,关于人生,成长,和我们的时代。

Lensx张悦然

“30岁后,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真诚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Q:你刚刚过了自己的35岁生日。《鲤》有一期的主题是“变老”,里面说不要相信30岁以上的人。

A:这是当时美国60年代“垮掉的一代”的一种信仰。年轻人觉得不要相信30岁以上的人,因为仿佛30岁在那时候已经是一个很老的年龄了。我觉得跟现在30岁的含义不一样。总体来说,我觉得它表达出来一种意思,就是可能到30岁甚或再往后,我们已经妥协,或者说被同化的差不多了。我们所能讲出来的,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独特的,或者说真诚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Q:这几年有过觉得非常艰难的时候吗?

A:我在写作里面的时候经常都觉得很难。写作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你在新写作一个小说的过程里,肯定感觉到更多的是艰难,而不是说熟练。为什么要去写一个好像你觉得一切都游刃有余的东西?

然后,也会有外在的困难,因为你那么多年不出书,你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作家。别人可以说你是个老师,或者可以说你是一个杂志的主编,但是那都不是你心目中对自己的确认身份。所以我觉得也会有这种身份的焦虑吧。

生活中的张悦然

Q:作为作家,这些年感觉有什么变化?

A:我早期的小说有很多幻想的,更飞扬的东西。那时候可能太追求一种独特性,希望在每个字词的地方都去标新立异,建立自己的某种风格。但是后来对小说的理解发生了变化。因为小说是一个整体的东西,它需要一个特别强的向心力去把整个东西统一起来,从而产生一种巨大的力量。所以很多时候在具体的局部最需要做到的是准确,而不是特别的花里胡哨或者缤纷艳丽。现在的小说可能和现实的关系会特别密切,然后有很多我们这个时代的社会问题。

现在我会想要和那些自己心目中非常伟大的作家去靠近。我觉得野心是很重要的。其实也许你毕生的努力只是靠近一点点,但是看到的高度和走的方向非常重要。

Q:和当年一起获奖的80后作家后来还有交集吗?

A:没什么交集。其实常被问到对他们转型去做电影有什么看法——我觉得那个时候太早了,大家因为写作成名,其实每个人都不是特别确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你去问大学生或者是读完研究生的人,还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所以其实从那个时间就非要让大家都确认,说文学是你一辈子的事业,是比较强硬的一种观点。他们以后当然可以自己做选择。现在我们的时代在逼迫所有成名的人扩大自己的舞台,然后走上更大的舞台,这是这个时代给所有成名的人的一种感召,或者是一种压力。

“一些没有那么有价值的人在表达,

可能是不太好的事情”

Q:对现在的你来说,何时是最好的时光?

A:如果是作为文学环境的话,我其实更喜欢以前的,比如刚开始做《鲤》的时候。那时候的文学圈子没有这么封闭,还在被外界不断的冲撞。有很多的可能性,很多种不同的道路去成为作家。现在就变成可能比较精细的比较规划的道路,但是也很没有意思。

再一个就是,十多年前我们看到很多有才华的人,他们可能最后没有留在创作、艺术这样的领域里面,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因为这个领域可能没有办法得到很好的支持或是回报。所以很可惜。你会觉得那些人比现在我们看到的很多人,也许更有才华。

为什么那些有才华的人他们没有留下,因为这是一个圈子,它有规则,最后适者生存。所以其实适应是最重要的前提,才华倒是在其次。但是如果一个有创造才华的人没有去创造,反倒是一些没有那么有价值的人在表达,可能是不太好的事情。

Q:伍迪·艾伦电影里也有表达这个意思,就是说每个时代的人都觉得20年前是*金时代。

A:我觉得我喜欢那个时代,是因为那个时代比较混乱,有比较多可能性。80后出来的时候写作的那种方式,有很多残酷的东西,在那个时候的同龄读者里都是能被接受的。但是现在就不行了。

伍迪·艾伦电影《午夜巴黎》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得承认这个时代比那个时代好的地方。比如说新媒体上很多非常成功的个人的公号,他们有一种创造的天赋。如果是在十年或者二十年前,他可能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位置。

“90后需要的不是反叛型的文学,

他们需要更多疗治内心、安抚性的东西。”

Q:你会觉得有一种落后于时代的感觉吗?

A:我经常有一种落后于时代的感觉,因为经常现在出来了什么新的词,什么diss,不知道什么意思。经常有这种东西,因为你没有每天在follow那些信息嘛,它变得太快。但这个过程没办法,你不可能因为害怕落后于时代,你就不停地去追那些东西。我觉得作家最好还是早一点把自己从追赶的那个线上给卸下来,不要有这个负担,你就做一个落后于时代的人好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

Q:现在整体是一个消费文化吧,就是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喂什么,好像也是在恭维年轻人的文化。

A:我觉得一方面在恭维他们、取悦他们、宠溺他们,另外一方面也在把他们变得更焦虑。因为他们会获得一种感觉“我要学习,我要掌握知识,不然我就会掉队,会失败,会变成loser。”其实现在获得知识都是非常功利的嘛,都害怕自己失去一种综合的竞争能力。

然后大家也经常在谈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读很丧的小说,或者为什么要读黑暗的东西?我觉得这真的是只有我们这个时代才问得出来的问题,以前完全没有。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就是因为大家现在阅读都想的是,我能不能变得更积极一点?我能不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东西?能不能帮助我进步?如果不能,我为什么要读这个东西?

Q:对90后感兴趣吗?

A:我觉得其实他们会比我们有更多才华展示的舞台,会更好。他们压抑的东西可能没有80后那么多,所以他们那种对抗在青春的时候表现得并不明显。为什么当时大家觉得好像80后突然登上舞台,因为有一种对抗这个社会的特别强的声音,因为他们觉得那个时代特别压制。

90后需要的不是反叛型的文学,而是治愈型的文学,他们需要更多疗治内心、安抚性的东西。

张悦然的猫

“要保护自己的情绪,

不要变得特别泰然、无所谓”

Q:你觉得女性的身份对于这个职业是一种局限吗?

A:我会觉得女性作家是一个局限,因为大众还是有一种预设吧,希望在女作家的作品里面读到什么,或者她的作品应该是一种什么样子。女作家其实自己也会受到很多的限制,比如说很容易把自我投射进去,很容易有很多自恋和自怜的东西,需要让大众去看到你本人。我早期的小说里面有很多,但是现在就会特别注意不要把这个东西放进去,觉得这是一种很不自信的表现。

Q:那你怎么看女性的社会角色?还是会有很多说法,比如到什么年龄该结婚了这种。

A:这样的一种定见,对自由的束缚是很大的。我当然是觉得应该跳出这个了,但是做起来谈何容易呢?而且新媒体时代好像并没有把这种东西给破除掉,好多新媒体还在宣扬一套特别陈旧的、特别趋同的、最好和大家一样的观点。

新媒体最后应该变得比较开放,就是你是一个再偏僻的人,都能够找到你的同盟者,感觉到安全,这是比较理想的状态。但现在还是有很多垄断性的声音,在强调你需要和其他人一样,需要按照这个社会的步骤来走。这也是因为他们的读者群太大了,所以他们也只能持有一种特别正确的三观。这个正确里面其实对人有一种保守的压迫。

Q:之前作品给人感觉应该是处于一个情绪很细腻敏感、经常受情绪影响的状态。觉得现在有受情绪影响少一些吗,或者更会控制一些?

A:对,我觉得在对接社会层面的时候肯定是这样的,但是那个情绪比较激动的自己也还在。创作者需要保持类似于说焦虑、不安,保持一种和生活的不和谐。你要保护自己的情绪,不要变成一个特别泰然、特别无所谓的人。现在有太多的成功学教你怎么去平息怒火,怎么去过得特别安宁,那是不对的。

创造的能量就是在你的情绪里面的,你把它全部都释放,把它全部都捋平,你还做什么创造的事情?所以我不太喜欢过度管理情绪这件事。

Q:给自己打个分吧,作为作家,作为老师,作为爱人,作为女儿。

A:我觉得这里面我做女儿的分数低一些吧,女儿打60,我觉得。老师也比较低,老师是75吧,然后其他两个可能打到80分差不多。

作为女儿,我做的其实是比较差的,因为18岁离开家,大概十多年的时间没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后来再生活的时候,其实他们想象中的那个你,和你真人货不对板,你知道吗?他们还把你当成那个小时候的你来对待,就会有很多的冲突。

图片来自受访者,部分为张悦然旅行中拍摄,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采写: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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