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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四月正文插图/电影《小森林》截图,希望给大家一份宁静
焦虑作为一种情绪体验,
人们从来都不陌生。
古人的焦虑
战国时期的大诗人屈原的《离骚》写过:“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汉乐府的《古诗十丸首》中有“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名句。
魏晋诗人阮籍《咏怀》诗云:“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
焦躁情绪也是困扰考研狗的一大绊脚石,这个阶段产生焦虑的原因很多:天气太热、进度太慢、知识太多、时间太赶……
然而焦虑状态下的复习效果,
将是大打折扣的!
弗洛伊德谈焦虑
“焦虑是对危险的反应。……而危险又是人性的一个普遍命运,它们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同样的。人从脱离母腹就遭受出生的创伤,从此开启了焦虑的幽暗之门。从儿童期的阉割焦虑,到成年期的道德焦虑,一直到临终对死亡的焦虑,焦虑都成为生命冲动与外在世界沟通与冲突的一条通道,焦虑成为贯穿人的意识结构与人格结构的一个内核,成为人痛苦、压抑、内心分裂与精神陷入病态与疯狂的一个标志。”
在这个盛夏阶段,
重要的除了知识点的突破,
更要紧的是心态的调整。
那么焦虑情绪该如何调整呢?
网上盛传5大疗法
1.默想缓解法:我能行,我可以!将忧郁借由呼吸间释放,达到解脱;
2.色彩疗法:就像ART四月全程班优秀同学肘关节开花的计划表,花花绿绿,相当治愈。
3.倾诉疗法:宝宝委屈宝宝一定要说!出!来!
4.娱乐疗法:Comesomemusic!Seeaplay!
5.睡眠疗法:好的休息,好的状态!
以上方法皆可试用,但四月还看不上。
今日,四月将从学术角度分析焦虑,同大家一起走近焦虑,从而不再惧怕焦虑!
焦虑的意义:罗洛·梅的焦虑理论
摘自《焦虑——西方哲学与心理学视域中的焦虑话语》
焦虑的本质
在《焦虑的意义》中,罗洛·梅对焦虑下了一个定义:“焦虑是因为某种价值受到威胁进所引发的不安,而这个价值则被个人视为是他存在的根本。”
在《存在之发现》中,他说得更为明确:“焦虑、并不是一种像快乐、悲伤等其他情感那样的情感。相反,它是人的一种本体论特征,正是以人的存在本身为根源的。例如,这不是一种我可以接受或者不加以考虑的边缘性威胁,也不是一种可以与其他反应归到一起的反应;它一直是一种对根基的威胁,即我的存在的中心的威胁。焦虑是关于迫近的非存在这一威胁的体验”。
罗洛·梅的这个对焦虑的定义明显有三个关键词,一是威胁,二是存在,三是价值。焦虑是个体对威胁情境的情绪反应,这种威胁既可能来自于外部,也有可能来自人的内心。但是这种威胁并非是对人的身体安全构成的影响,而是由此引发的个体对于自身存在价值的一种动摇、怀疑甚至否定。而对于价值的认定,既可以来自于威胁事实本身的一种现实评价,更主要的是来自于个体对于威胁事实的主观反应与评价。在焦虑中这种评价往往与威胁事实是偏离的,它是一种弥漫性的、非理性的情绪。
在罗洛·梅看来,焦虑体验就是一种“存在感”,是我在存在之中体验到的一种不快乐、不安的情绪。这种情绪对人有一种笼罩性的影响,如烟雾、如有*的空气,弥漫在人的内心,并扩散开来,将世界涣散在一种虚无之中。
自18世纪的工业革命以来,西方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导致个人欲望的极度膨胀,财富成了公认的特权与成功标准,而竞争的空前加剧导致人们对成功有一种病态的追求。人们总是在与他人的比较中来评价自己,来判定自己是否成功,然而再成功的人也会碰到比自己更成功的人,所以人们只有通过追求更大的成功来弥补自己的心理失衡。人们就像西西弗斯推着石头上山一样,抱着成功的梦想在永无止境地追逐,但在内心却又感觉成功已经变得像钻石一样稀有,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企及。从社会的现实层面来看,成功者是对于财富、权力和其他资掘的占有,这种占有必然是以大多数人的相对被剥夺为代价的,这种相对被剥夺也没有绝对的衡量尺度,也许在社会学家那里会有贫困线、基尼系数之类的指标,但在人们的内心,它的衡量尺度,就是焦虑感。
他人的成功就是自己的失败,他人的不成功也并非就等于自己的成功,自己的成功似乎总是遥遥无期,那种挫败感却总是如影随形。正如文化心理学家卡迪纳说的那样,“西方人的主要焦虑来源在以成功作为一种自觉形式,正如救赎在中世纪也是一种自觉形式一样。但是相较于只想追求救赎者,当代人的心理追寻任务更为艰辛。那是一种责任,失败所带来的社会两难和满足远低于自我的满足,一种低人一等的无望感。成功是个无止境的目标,追求成功的欲望会随着成就增加而不会减缓。成功的手段则多半来自压倒别人的权能”。这些权能可以是知识、学历、个人的技能与抱负和野心,也可以是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等因素,总之个人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个人竞逐成功的手段。
而在现代社会中,对每一个普通人来说,最基本的手段只有一个,就是工作。工作既是谋生手段,也是走向成功的唯一的阶梯。但是无论是在现代工厂的流水线上,还是在白领阶层的优雅写字间里,工作中的个人都不过是整个社会这个商业机器上的一颗小小的螺丝,这颗小螺丝尽管有自己的意志,但是根本无力对整个机器有丝毫动摇。他在工作中在全力蠕动着,想爬向自己的成功,但是时间、命运、他人的排斥、社会的幽暗,都在悄悄地将他的一切碾为粉末。所以,“工作对多数人来说而言已失去实际意义”。人们在工作中没有体验到自由的创造感和存在的价值感,而是丧失了主体性、变成一架机器的异化感与疏离感,每天的生活就变成了被焦虑所弥漫、所笼罩的痛苦生活。
这就是西方19世纪的现代文化对人们的心理塑造与固化。
罗洛·梅一直试图通过对于焦虑的研究来让人们重新恢复对于自我存在感的体认,让人们从对周围世界、人际世界与自我世界的关系中来确证个体的位置。然而,让罗洛·梅深感不幸的是,他发现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宗教的式微,当今世界已经处在一个韦伯意义上的“驱魅”时代,人们的存在感正在面临日益丧失的危险。
在《人的自我寻求》一书中,罗洛·梅给我们展示了人们在丧失了存在感之后那种内心世界极度空虚、无聊、焦虑和绝望的状态,他还不无风趣地说:“生活在一个焦虑时代的少数幸事之一是,我们不得不去认识我们自己”。
在罗洛·梅看来,人要想充分认识自己的存在,不仅要懂得他的生存正处于发展和形成之中,还要懂得命运的最终归宿是死亡。死亡使人对存在有了时间上的认识,懂得了存在的脆弱性,死亡是所有焦虑的基本根源。对于死亡的焦虑与恐惧并不可怕,这种焦虑是首先承认了死亡的无可逃避的本质,从而从否定性的角度,从生命的反面将人的存在的真实性和绝对性表达了出来。
人通过反思性的精神活动,意识到生命的短暂与一切生命欲望的可贵,从而生发出一种对自身生命价值的更强烈的确认,迸发出一种更大的生存的欲望与潜能。
无力与无助感
焦虑是掌控个人的陌生力量,但是我们不能撕毁自己,也没有意愿这样做,因为我们会害怕,但是我们所害怕的,正是我们渴望的。焦虑于是使人动弹不得”。焦虑的这种“含混性”说的是焦虑是一种将期待与压抑、希望与失望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在焦虑中人完全被这种情绪所掌控,沉溺于胡思乱想而不能自拔,虽然理智上想从混乱状态中摆脱出来,但是自己的意识又完全不被理智支配,只能放任自己在一种忧心忡忡、万念俱灰的状态中折磨自己。“动弹不得”就是人在焦虑中的无力与无助感的最好体现。
弗洛伊德将焦虑作为一种情感状态,它“尤为明显的一个特征是不快乐”,同时伴随着一系列明确的生理感觉.如呼吸系统和心脏的变化,运动神经的释放活动,以及对这些变化活动的感觉。他认为,焦虑状态是人类某些早期经验的再现,其中主要是出生创伤的一种再现。婴儿在植根中完全依赖母亲的呵护,当他与母亲短暂分离时,他就会特别焦虑,因为在需求得不到满足的危险情境中,婴儿全然是无助的。而在儿童成长的每一个阶段,它都会经验到这种无助感。在婴儿性欲发展期,俄底浦斯情结和阉割焦虑、使他感到父亲的强大和自身的无力。在自我意识逐渐发展成熟的时期,它又会因为超我的严厉性而感到自我的无助,因此产生对道德的焦虑。
焦虑作为一种本体论的情感,它是从整体上笼罩人的情绪的,人无法找到它的对象与来源。因为焦虑者所面临的威胁,无论大小,在焦虑者的内心,他都将它看作是对他的存在价值、人格核心的威胁,他的内心体验常常是整个被淹没的感觉。用罗洛·梅的话说,就是“焦虑是个体开始意识到他的存在可能会被摧毁、他可能会失去他的自我和他的世界、他可能会变得“一无所有”的主观状态。
人之所以常常“焦虑过量”,产生感受的偏离,就是因为在个体的自我意识中,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来进行价值判断的。用罗洛·梅的术语就是“自我核心”,“每个人都生活于自我核心之中,谁攻击这个核心,谁就攻击其存在本身”。自我核心就使人容易陷入“他人即地狱”式的过分敏感、多疑之中,自我核心就会使人一片落叶便引发生命苦短之慨叹,些微的怠慢即生世态炎凉之忧思。正像戈尔德斯坦所描述的,“焦虑时有的只是无意义的狂乱,以及从世界退缩后的僵固与扭曲表现;此外,热情全然封闭,仿佛周遭世界与个人完全无关,且与世界的牵连,或任何有用的观感与行动,都停摆了”。
焦虑的意义
对焦虑意义的探究与叩问,即是对存在意义的一种追寻,是人对自我价值的寻求。
在审美境界中,唐璜是焦虑的,因为他作为欲望的化身,感观的直接性并没有带来精神的满足,空虚与厌烦使他陷入焦虑;在伦理境界中,安提戈涅是焦虑的,因为对伦理责任的忠诚导致的是个体的灾难,两难的痛苦抉择使她焦虑而疯狂;在宗教境界中,亚伯拉罕是焦虑的,因为上帝之爱与亲子之爱在信仰的天平上找不到平衡,对普遍伦理的悬置使他跌入焦虑与恐惧的深渊。克尔凯郭尔在个体偶在的呢喃中,也在焦虑于被上帝遗忘的难言痛楚。
焦虑的意义,首先就在于,人通过焦虑,看清了自身的处境,看到了焦虑的无所不在,看到了存在的艰辛与荒谬,体验到生命的全部真实性,触摸到生存结构的坚硬内壳。
从而意识到,人生的幸福并不是剔除所有的痛苦与焦虑,而是从这些苦难与焦虑中找到存在的真谛。
所以罗洛·梅说:“所谓生命的目标便是完全没有焦虑,这不但是自我欺骗,甚至是很危险的。”
人之存在,不是一次性给予的。正像罗洛·梅所说的,它不是像橡树籽长成为橡树那样自动呈现的,而是从冥顽无知的一个小小心灵发展成为一个丰富阔大的内宇宙的一个漫长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个体自我意识的萌芽与成长,价值观的确立与延展,一直到理智、情感与意志的心智结构的逐渐成熟,都离不开焦虑的参与。在焦虑中,个体反思自我与世界的关系,体验这种关系在扭曲甚至断裂时的内心苦痛与不安,并在吞咽焦虑、孤独、疏离、绝望的苦酒中磨砺自己的人格与意志,培育面对焦虑与绝望的勇气。用罗洛·梅的话说:“面对焦虑能够(注意是能,而不是会)使我们不再无聊,使我们的心智敏锐,而且使我们确知这份张力的存在是人类生存和保障。有焦虑便有活力,就像发烧一样,焦虑表示人格内在正在激战。只要我们持续战争,建设性的解决方案便有可能。”
焦虑是淤积在心中的的一团火焰,它一面在吞噬着人的心智,让人的知觉瘫痪,一面又在逼迫人在危机与困境中激活自己的创造力,向着外部世界突围,并在内部的燃烧中如凤凰涅磐般更生出一个新的自我。因此,在罗洛·梅看来,焦虑是个体成长与心灵成熟的必经之途。
人们习惯于把焦虑看作是一种负面情绪,并想极力摆脱焦虑的困扰。但是在哲学家眼里,焦虑却是人格丰富的体现。
克尔凯郭尔说曾说,“人的焦虑越丰富,他就越伟大”。神经生物学家利戴尔认为,焦虑与知识如影随形,焦虑是知识的阴影,也是创意的环境。罗洛·梅在长期的临床研究中也发现,人格贫乏的人较少感到焦虑,他们屈从于周围的环境和他人的要求,放弃了自己的自主性,让自己的思考与感知能力都变得贫乏,并使自己与他人沟通与联结的能力大大减弱。相反,有些具有创造力的人,他们却喜欢冒险,并设法让自己处于焦虑的情境中,在一种富于挑战与内心冲突的状态下,激发自己的潜能与创造性。所以,罗洛·梅在《焦虑的意义》一书的修订版序言中写道:“焦虑是有意义的。尽管这层意义可能是有毁灭性的部分,但是也另有建设性的部分。我们的生存之道已是老生常谈,就是面对焦虑。”
那么,人该如何面对焦虑?在罗洛·梅看来,对待焦虑的正确态度并不是完全消除焦虑,而是正视生命过程中焦虑的存在,通过焦虑体验,提升存在感,强化自主意识,发展自我的生命力。
罗洛·梅承认,他对于这个时代产生混乱根源的描述,总体上来看是一种“黯淡的诊断”,但这并不必然是一种“黯淡的预兆”,即人类已病人膏育,无药可救。在他看来,神经症以及人的种种心理疾病,表面上看是对环境的适应不良,而其实质,却是一种逃避,是人为了保持自己的独特性、企图逃避现实的或幻想的外在环境的威胁,其目的依然是为了保持自我的完整性。
在这样一个虚无主义横行的时代,我们仍然需要意义,仍然在寻找能超越我们自身的东西。正如海德格尔在《尼采的话“上帝死了”》一文中所说:“如果基督教上帝意义上的神已经从它在超感性世界的位置那里消失了。那么,这个位置本身总还是保留着的,尽管已经是一个空位了。人们依然可以紧紧抓住超感性世界和理想世界这个已经空出来的位置领域。这个空出来的位置甚至要求人们重新占领它,用别的东西去替代从那里消失了的上帝。”
那么,我们该用什么去替代那业已消失的上帝呢?
是爱吗?正像心理学家霍妮所观察到的,现代的人们对于爱有一种近乎病态的需求,他们认为只有找到真爱,才能找到支撑他们生命的决定性的力量。但是,当下的现实却是人的情感越来越冷漠,爱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有多少人陷入了渴望得到爱却又无力去爱或不愿付出爱的困境当中。霍妮认为这种对爱的病态需求其深层的心理动因却是想以爱来抵抗对于自身缺乏安全感的焦虑。由此看来,爱还无法成为像上帝那样的能为我们的存在提供理由与动力的源初力量。
是人自己吗?当人把自身送上“神”的祭坛,人就走到了灾难的边缘。这并非是因为人犯下渎神之罪而招致天怒人怨,而是因为人把自身当作神就是忘记了人的有限性,忘记了自己的焦虑与痛苦,而陷入极端的狂妄,同时也就把他人不再看作人,而当成自己的奴仆与工具。这种灾难在哲学上的表现形式就是尼采的“超人”。如今,经过德里达、福柯等人的颠覆与解构,这种极端的人本思想早已走进“主体性的*昏”时分,人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绝对与终极。
然而,作为会发问的存在者,每个人又总是想找到自己的守护神,用它来看护意义,守望人生。人们也要因为这种执拗而不断地焦虑。这也许正是存在主义焦虑理论对我们当下的一点启示。即使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心安理得,摆脱对自身命运焦虑的答案,但是我们仍然要听从来自自己内心的良知的无声呼唤,不能忘掉我们想超越我们自身的那种本源性的力量。
这种超越性的冲动就是我们想冲破我们面临的种种困境的梦想,但我们不是寄望于上帝,寄望于一个异己的神奇力量,而是我们就在日常的生活之中,在我们的每分每秒的存在之中去寻找我们最本己的自我。我们仍然每天在操心、操劳和操持,每天都在向死存在。
正如海德格尔所说,“只要人在这片地上逗留,只要人栖居,他就不断地赴死。但人之栖居基于诗意。”这种诗意,就是人对自身神性的度量,就是超出自身的梦想。虽然人从来都未曾真正地诗意地栖居,但是“一种栖居之所以能够是诗意的,只是由于栖居本质上是诗意的”。“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只有当我们知道了诗意,我们才能经验到我们非诗意的栖居,以及我们何以在非诗意地栖居”。而焦虑就是唤起我们对于诗意的向往,对于本真的存在的一种祈向。因此,对于我们来说,重要的不是要去克服焦虑,而是要在对焦虑的既承担又反抗的勇气中,去一步一步走向诗意的栖居。
在这里,我愿意抄录海德格尔所引用的荷尔德林的《远景》中的诗句,作为结尾:
当人的栖居生活通向远方,
在那里,在那遥远的地方,葡萄季节闪闪发光,
那也是夏日空旷的田野,
森林显现,带着幽深的形象。
自然充满着时光的形象,
自然栖留,而时光飞速滑行,
这一切都来自完美;于是,高空的光芒,
照耀人类,如同树旁花朵锦绣。
原书